講題：誰是真先知？ Who is the Real Prophet?
經文：耶利米書28章1至17節
講員：鄧瑞強博士
場合：香港中文大學崇基學院禮拜堂主日崇拜
日期：2024年5月19日
各位弟兄姊妹，早安。願神的恩典常與你們同在。
今日講耶利米書。主前627年，神選召耶利米為先知。那一年，亞述帝國最後一位偉大王者「亞述巴尼拔」（Ashurbanipal）逝世，巴比倫乘勢崛起，形成一種三雄鼎立的局面：傳統的勢力埃及、新興的勢力巴比倫、和衰敗中的亞述。主前605年，埃及決心爭做霸主，便聯同亞述的殘餘力量，在迦基米施（Carchemish）與正在冒起的巴比倫一決雌雄，巴比倫大勝。巴比倫尼布甲尼撒王稱霸武林的時代，正式來臨。
猶大國與埃及接壤，因地緣因素，它無法不靠近埃及。但一靠近埃及，便惹怒巴比倫。主前597年，巴比倫連廢兩位猶大王，將猶大王擄去當俘虜，同時擄走一批精英，包括但以理、以西結等人，也掠走一批聖殿器皿，這就等於將戰敗國的神明擄走。巴比倫改立西底家為傀儡王，這西底家是末代君王，後來因反叛巴比倫，巴比倫大軍圍城。在位11年，耶路撒冷陷落，聖殿被毀，猶大國破家亡，人民被擄他方。耶利米書用「空虛混沌」（耶4:23）來形容這劫後景象，「空虛混沌」這用字曾經出現在創世記1:2裡：「地是空虛混沌，淵面黑暗」，那是形容神創造前的空洞荒涼。亡國被擄，對猶大人來說，是整個世界回到太古前的荒蕪。先知耶利米就是生活於這時代，他親眼目睹這一切。
今日的講道經文：耶利米書２８：１—１７
28:1 當年，就是猶大王西底家登基第四年五月，基遍人押朔的兒子，先知哈拿尼雅，在耶和華的殿中當著祭司和眾民對我說：
28:2 「萬軍之耶和華─以色列的神如此說：我已經折斷巴比倫王的軛。
28:3 二年之內，我要將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從這地掠到巴比倫的器皿，就是耶和華殿中的一切器皿都帶回此地。
28:4 我又要將猶大王約雅敬的兒子耶哥尼雅〔即：約雅斤〕和被擄到巴比倫去的一切猶大人帶回此地，因為我要折斷巴比倫王的軛。這是耶和華說的。」
28:5 先知耶利米當著祭司和站在耶和華殿裏的眾民對先知哈拿尼雅說：
28:6 「阿們！願耶和華如此行，願耶和華成就你所預言的話，將耶和華殿中的器皿和一切被擄去的人從巴比倫帶回此地。
28:7 然而我向你和眾民耳中所要說的話，你應當聽。
28:8 從古以來，在你我以前的先知，向多國和大邦說預言，論到爭戰、災禍、瘟疫的事。
28:9 先知預言的平安，到話語成就的時候，人便知道他真是耶和華所差來的。」
28:10 於是，先知哈拿尼雅將先知耶利米頸項上的軛取下來，折斷了。〔按：之前耶利米作了一先知式的象徵行動，將軛套在頸上，象徵要服從巴比倫；如今，哈拿尼雅作一相反的象徵行動，將軛取走折斷，象徵要脫離巴比倫的轄制了。〕
28:11 哈拿尼雅又當著眾民說：「耶和華如此說：二年之內我必照樣從列國人的頸項上折斷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的軛。」於是先知耶利米就走了。
28:12 先知哈拿尼雅把先知耶利米頸項上的軛折斷以後，耶和華的話臨到耶利米說：
28:13 「你去告訴哈拿尼雅說，耶和華如此說：你折斷木軛，卻換了鐵軛！
28:14 因為萬軍之耶和華─以色列的神如此說：我已將鐵軛加在這些國的頸項上，使他們服事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，他們總要服事他；我也把田野的走獸給了他。」
28:15 於是先知耶利米對先知哈拿尼雅說：「哈拿尼雅啊，你應當聽！耶和華並沒有差遣你，你竟使這百姓倚靠謊言。
28:16 所以耶和華如此說：看哪，我要叫你去世，你今年必死，因為你向耶和華說了叛逆的話。」
28:17 這樣，先知哈拿尼雅當年七月間就死了。
我們仔細看看這個故事。
28:1 當年，就是猶大王西底家登基第四年五月......
西底家為什麼會坐在王位，就因為4年前，巴比倫擄走前任君王約雅斤，而立他作傀儡王。西底家王第4年，離開亡國，還有7年。那當然不會是風平浪靜的年代。巴比倫的壓迫，無日無之。作為傀儡國，要納的稅，一定重得難以負荷。前任的君王被擄走，真是顏面無存。但最令人耿耿於懷的，是聖殿的器皿被奪走。聖殿是大能的神的居所，聖殿的器皿是神聖的，人藉這些器皿去進行信仰活動，與神連繫。對猶大人來說，聖殿的一切代表著神的臨在、神的祝福、神的眷顧。在聖殿那裡，猶大人尋索生命的意義，寄托人生的希望。聖殿的器皿被掠去，他們感到一種無名的空洞。
28:1 當年...... 基遍人押朔的兒子，先知哈拿尼雅，在耶和華的殿中當著祭司和眾民對我說：
28:2 「萬軍之耶和華─以色列的神如此說：我已經折斷巴比倫王的軛。
28:3 二年之內，我要將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從這地掠到巴比倫的器皿，就是耶和華殿中的一切器皿都帶回此地。
28:4 我又要將猶大王約雅敬的兒子耶哥尼雅〔即：約雅斤〕和被擄到巴比倫去的一切猶大人帶回此地，因為我要折斷巴比倫王的軛。這是耶和華說的。」
在混亂的歲月，是有很多先知發言的。有人說應這樣行，有人說應那樣行。個個都是奉耶和華的名發言的，個個都有深厚的神學知識，個個都帶著牧養的情懷。這裡就有一個，他叫哈拿尼雅。他在聖殿，奉神的名，當著祭司和民眾，公開地向耶利米發言。他的發言，開頭和結尾都是：神要折斷巴比倫王加給猶大的軛。嘩，這番話多麼中聽。這是每個猶大人的心底話。誰願意活在巴比倫的強權下呢？
哈拿尼雅說，兩年之內，神要將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從聖殿掠走的一切器皿帶回耶路撒冷。嘩，這先知真有信心，兩年之內，這事必成。這種話不是隨口能說的，說兩年內事必成，必須對事情有相當把握。或許，他是根據一種堅實的聖殿神學說的。很久以前，猶大人和非利士人打仗，被非利士人搶走約櫃，後來，非利士人還不是乖乖的將約櫃送回。誰能奪去聖殿的東西而不招禍的呢？聖殿的東西，是耶和華的東西，耶和華一定會親手奪回來，以顯示祂的威榮。或許，哈拿尼雅如此相信。
哈拿尼雅又說，神也會將被擄去的約雅斤王和其他猶大精英帶回來。哈拿尼雅如此相信，或許，是根據一種大衛王室神學而說的。神與大衛立下永遠的約，神祝福大衛的王系血脈，故此，大衛王位的正統繼承人，不會流落異鄉，必會回歸故土的。再者，看來哈拿尼雅深信出埃及的神學。按這神學，神能帶領被擄的人歸回。哈拿尼雅講法的每一點，都有其信仰根據。可以想像，哈拿尼雅會挑戰耶利米：「耶利米啊，耶利米，你為何這般小信，為何對神這般無信心，神要消滅巴比倫，要取回聖殿的器皿，要帶回被擄的人，有多難呢？」哈拿尼雅講的，完全是猶大人的渴望。他講的東西，完全建基於猶大人的信仰。他表達出來的信心，完全是眾人的模範。面對個人的危難，或者面對社會的困局，不少人像哈拿尼雅，憑信心，按其神學知識，說：「沒事的、沒事的，神會救助我們」。
我們看看耶利米的反應。
28:5 先知耶利米當著祭司和站在耶和華殿裏的眾民對先知哈拿尼雅說：
28:6 「阿們！願耶和華如此行，願耶和華成就你所預言的話，將耶和華殿中的器皿和一切被擄去的人從巴比倫帶回此地。
28:7 然而我向你和眾民耳中所要說的話，你應當聽。
28:8 從古以來，在你我以前的先知，向多國和大邦說預言，論到爭戰、災禍、瘟疫的事。
28:9 先知預言的平安，到話語成就的時候，人便知道他真是耶和華所差來的。」
聽到哈拿尼雅的話，耶利米很冷靜，他說：「阿們！願耶和華如此行。」哈拿尼雅講的，都是好事，哪個猶大人會反對這信息呢？當四面楚歌時，哈拿尼雅的話，的確能振奮人心。特別是要團結人心，抵抗外敵時，哈拿尼雅的話很有鼓舞作用。耶利米希望他的話成真。然後，耶利米對哈拿尼雅說，以前的先知講的，多是審判的信息。這些信息能叫人及早悔改，及時回頭。現在，你講的，是平安的信息，是真是假，就要「放長雙眼」了。耶利米只是希望哈拿尼雅的話成真，但是，這是否真的是來自神的安慰之言，耶利米有所保留，走著瞧吧！
之後，耶和華的話臨到耶利米。我們聽聽耶和華說什麼？
28:13 「你去告訴哈拿尼雅說，耶和華如此說：你折斷木軛，卻換了鐵軛！
28:14 因為萬軍之耶和華─以色列的神如此說：我已將鐵軛加在這些國的頸項上，使他們服事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，他們總要服事他；我也把田野的走獸給了他。」
耶和華講什麼？一語道盡，耶和華叫猶大人向巴比倫投降。
吓，這是什麼話？猶大民族的主保神、大能的耶和華，叫自己子民向他人低頭。自古以來，耶和華只有幫助猶大人脫離為奴之境，從未有過叫猶大人甘心去作奴隸的。耶和華講的話，完全脫離哈拿尼雅的神學框架，也脫離我們習以為常的信仰框架。耶和華如此說：「哈拿尼雅折斷了耶利米的木軛，我卻換上鐵軛！」哈拿尼雅這麼有信心，相信神的解救。一般人、包括我們，也會以為：神必定會應允他的渴求。但事實是：神加重猶大人的苦難。想想：你祈求神解救，神不單不解救，反加重艱難，這是否超出你的信仰框架？我們習慣救贖神學，神像黃大仙，一定會救你。我們不習慣創造神學，神是萬有的主，祂行事不按你的渴望，而只按祂自己的美意。想想：天父沒有救耶穌脫離十架的苦難，而是按祂自己的美意，讓他受苦，好成就超出一己之外的、關乎全人類的、涉及悠長歷史的天國工程。我們習慣只看到自己，但神處理的，是歷史的大局。
耶和華說：猶大人要好好服事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。28:14最後的短句很有趣：「我也把田野的走獸給了他」。這牽涉神創造的主權，祂把萬物交給誰，就交給誰。在這裡，神講得很清楚，祂把一切生命交給了尼布甲尼撒，由他主宰生死。順從他的，會得到安寧。但後來西底家也是聽了哈拿尼雅那一派先知的說話，抵抗巴比倫，至終導致亡國。
耶和華的話，與猶大人慣常的信仰想法，很不一樣。按猶大人慣常的上帝觀、君王觀及民族觀，耶和華是猶大人的上帝，祂設立猶大君王來管治，猶大人應該只服事猶大君王，這等於服從耶和華。服事巴比倫王，即等於服從巴比倫的神明，這是猶大人做不到的。但是，現在，耶和華叫他們服事異教的巴比倫王，這超出了他們慣常的信仰框架。想想：耶和華若叫你去服事反耶和華的君王，你都會覺得匪夷所思。
經文來到這裡，就涉及耶利米書研究的一個重大課題：如何辨別真先知和假先知？答案是：沒有方法，沒有簡易的方法，沒有一成不變的方法。但參照哈拿尼雅和耶利米的這個對峙個案，我們得出一些想法。哈拿尼雅的信仰，是一種框架式的信仰。按神過去的作為，歸納出某些信念框架，然後，按這些框架作出推論。很有經文根據的、很「屬靈」的、很有信心的。這種信仰模式很「穩陣」，但就將神困在一個框框裡。面對全新形勢，這個「框框裡的神」能做的，是將全新形勢塞回舊框架裡，事情要回復到原先想好的框框裡。這種信仰，看起來很「屬靈」，實質是守舊，是將上帝和信仰封閉在一安全密室裡。這樣的一位神，無法作出什麼新事來，也開不出從未有過的將來。想想這個思想遊戲：設想——我們有幸，在天上，與未成肉身的耶穌對話。耶穌說，我要成肉身，住在人間，與人同在。若我們只有一陳舊的上帝觀，我們會勸說他，千萬不要這樣做。神人有別，無限的神要成為人，會貶損神性。這對人也無好處，我們不需要有人性軟弱的神，我們需要無窮大能的神。耶穌又說，他成肉身後，會在十架上死去。我們又會反對，這般羞辱的死，羞辱了神的榮耀，人不會相信這種羞辱的神的。......若以我們的框架去信仰，神就什麼也做不到。當然，也就無法在羞辱的死亡中，開出人類過去從未想像過的復活生命。哈拿尼雅的信仰，將神限死在一固定的框架裡。
耶利米卻走出了舊的框框，面對活著的上帝，也面對歷史的現實。因人的罪，耶和華可以放棄與祂有永恆之約的大衛王朝。因人的罪，耶和華可以驅逐祂的子民離開那應許給他們的地。神可以與猶大人為敵，而使用猶大人的敵人巴比倫為僕人。神可以放棄祂在耶路撒冷居所的聖殿，而將寶座遷去巴比倫。神可以使用巴比倫人，去推進歷史，而不一定要使用猶大人。這種種想法，都是突破性的。要等到國破家亡後，猶大人才能大徹大悟——原來，神不單是猶大人的神，更是萬國萬族的神；被擄去巴比倫，這不是神的離棄，因為神也可以在巴比倫與他們同在；再者，猶大人可以不再以本位為中心去思考神的救贖，神救贖的，是萬國萬族。就是這種信仰，開啟了猶大人的心胸和眼界，支撐著他們越過全新的歷史變局，越過了前所未有的苦難。
28:15 於是先知耶利米對先知哈拿尼雅說：「哈拿尼雅啊，你應當聽！耶和華並沒有差遣你，你竟使這百姓倚靠謊言。
28:16 所以耶和華如此說：看哪，我要叫你去世，你今年必死，因為你向耶和華說了叛逆的話。」
28:17 這樣，先知哈拿尼雅當年七月間就死了。
經文是有點黑色幽默的。哈拿尼雅啊，你講到猶大國會平安大吉，不會亡國，看，連你自己也不能自保。耶利米原先說，放長雙眼看看結局，怎知，不到兩個月，哈拿尼雅便死了。
我們習慣在框架下信仰，這給我們一種安全感。病了，我們求神醫治，這是人之常情。問題不在這「常情」，問題在我們如何信。或許，我們持守著一框架——神是憐憫我的，必定會醫治我；若祂不醫治我，則多數是我犯了罪。若我認罪，神會赦免我，便會醫治我了。若最後神都不醫治我，則祂不愛我，或者，祂根本無能，如此，祂根本不可信。我們常常在這些框架裡走來走去，像哈拿尼雅。耶利米的上帝會說：我是健康人的主，也是病人的主。我使人健康，是希望他能為天國做點事情。我不醫治一個病人，也是希望他能為天國做點事情。在光明中，我眷顧你；在黑暗中，我也眷顧你。詩篇139:12說：「黑暗和光明，在你看都是一樣。」唯有這種濶大的信仰心靈，能支撐我們，度過難關。
願神賜福你們。也願榮耀歸於聖父、聖子、聖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