講題：焚而不毀的荊棘 The Burning Bush

講員：伍渭文牧師

場合：香港中文大學崇基學院禮拜堂主日崇拜

日期：2023年9月3日

引言：夏威夷毛伊島(Maui)最近發生山火，近一百人罹難，經此一役，島上居民若再見到火燒著的荊棘，第一時間一定驚惶逃命。在希臘神話中，普羅米修斯(Prometheus)盜取天火，帶給人類文明，火帶給人類幸福。但對曾為埃及王子，熟讀戰爭歷史的摩西來說，火更代表毀滅：古代用火攻城掠地，用火堅壁清野，火燒連環船，都是利用火作為利器—毀滅的利器。但這時候的摩西，對火有不一樣的懷想。

1 神聖的火The Holy Fire

摩西終年一百二十，前四十年是埃及王子，次四十年是曠野牧人，最後四十年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。約四十歲時，他看見埃及人欺負希伯來人，觀看沒有人就把埃及人打死，藏在沙土裡。(出二11, 12) 他立刻逃到米甸的曠野，娶了米甸女子西坡拉(Zipporah)並在米甸曠野為岳父葉忒羅看羊。此刻摩西不再是埃及王子了，他離開王宮後，開始以亞伯拉罕的後裔的身份，思考自己的命途。

摩西看見焚而不毀的荊棘，同時也聽到上主的聲音。「不要近前來。當把你腳上的鞋脫下來，因為你所站之地是聖地。」(出三5) 火代表上主的臨在，這是聖地。曾在美國洛杉磯參加埃及正教科普特教會(Coptic Church)崇拜，領聖餐時信徒都脫了鞋趨近聖桌。

2 立約的火The Covenant Fire

曠野牧羊的摩西，離開王宮的權力富貴、臣僕簇擁，來到孤寂荒涼的曠野，曠野沒有地標的，天上北斗千萬年就在那裡為旅客導航。星空恢宏渺渺，埃及帝國祇是滄海的一粟，埃及國祚祇是蜉蝣一現；他想起上主曾應許先祖，後裔將如星宿繁多。上主說：「我是你父的上帝，是亞伯拉罕的上帝，以撒的上帝，雅各的上帝。」(出三6) 他想起立約的火把。上主和先祖亞伯拉罕立約當晚：「日落天黑，不料有冒煙的爐並燒著的火把從那些肉塊中經過。」(創十五17) 這是立約儀式，立約雙方行經切開一半的祭牲，表示若然爽約，就像祭牲被剖開，以生命為證，立約是切約 (cut the covenant)。這約是用上主的獨生子的生命來保證，領聖餐時：耶穌說這是我的身體為你們而捨的。

3 祭壇的火The Altar Fire

荊棘中的火代表上主的臨在，在會幕和聖殿，有祭壇不滅的火，是第一次獻燔祭時，從天而降。每天早晚獻上祭牲的脂油，使火不熄滅。人若獻祭，須在獻壇點火，否則視為獻凡火遭上主擊殺，祭司亞倫兩個兒子拿達和亞比戶因獻凡火死了。(利十1, 2) 獻祭須從這祭壇點火，表示人要藉基督，才能來到父面前。基督就是那燔祭：「正如基督愛我們，為我們捨了自己，當作馨香的供物和祭物，獻與上帝。」(弗五2) 祭壇不滅的火所預表的基督，帶給我們不滅的永生。

4 荊棘的火The Bush Fire

「我要過去看這大異象，荊棘為何沒有被燒壞呢？」(出三3) 立約的火把，祭壇不滅的火，代表上主的臨在，聖潔和超越，屬於另一個世界。但摩西看到這超越神聖的火，陪伴卑下朽壞的荊棘，火不燒毀荊棘，而且讓荊棘在火中閃閃生輝；此刻荊棘經歷不朽壞，焚而不毀。而自己朽壞的身體，隨歲月漸漸衰弱，八十歲的牧羊人，已不及盛年時的埃及王子當年勇了。但神聖的火伴隨住容易朽壞的荊棘；你不須懼怕法老，我必與你同在。

摩西在焚而不毀的荊棘中還看見甚麼？他看見耶和華的使者。

耶和華的使者。釋經學者認為耶和華的使者，就是道成肉身前的基督。一般被造的天使都有名字：向馬利亞報喜訊是加百列；天使長是米迦勒；守護約櫃是基路伯；在上主寶座旁侍立是撒拉弗。但耶和華的使者沒有名字。「耶和華的使者從荊棘裡火焰中向摩西顯現。」(出三2) 從來沒有人見過上主，祇有懷裡的獨生子將他表明出來。「(上主)那獨一不死、住在人不能靠近的光裡，是人未曾看見，也不能看見的，(基督)要將他表明出來。」(提前六16)

獻以撒。耶和華使者在舊約出現，都與預表基督有關：亞伯拉罕獻以撒，手起刀落的一剎那，耶和華的使者出現：「耶和華的使者從天上呼叫他說……你不可在這童子身上下手，一點不可害他。」(創二十二11, 12) 但父為我們的罪，獻上他的獨生愛子作為贖罪祭。

伯特利天梯。雅各冒認哥哥以掃，騙取父親臨終的祝福，離家出走，在伯特利作了一個夢，見到天梯，神的使者上去下來。「夢見一個梯子立在地上，梯子的頭頂著天，有神的使者在梯子上，上去下來。」(創二十八12) 上主沒有定雅各的罪，反而應許保護他，成就列祖的約：「我必與你同在，你無論往那裡去，我必保佑你，領你歸回這地。」(創二十八51) 耶穌在約翰福音說：「你們將要看見天開了，神的使者上去下來在人子身上。」(約一15)

因為耶和華的使者，因為道成肉身的基督，我們朽壞凡軀，得著不滅之身。

奧本海默。最近上畫的電影《奧本海默》(Oppenheimer)講述原子彈試爆故事。他是原子彈之父，又稱美國的普羅米修斯(American Prometheus)。按鈕試爆成功，全場靜止，時間停住，烈焰滔天，從此世界已不一樣。奧本海默跟著說：「Now I Am Become Death, the Destroyer of Deaths (我已成為死神，世界的毀滅者)。」這話引自印度古詩《薄伽梵歌》(Bhagavad-Gita)。

但上主無窮的能力，保護著荊棘；他的能力用來建立，不是毀滅。

願你堅立。摩西在野外晚上放羊，每次仰望星空，都會想起上主對先祖的應許：後裔如海沙之多，星宿之繁茂。但在他心底深處，他還是嚮往不朽的生命。詩九十篇是摩西回顧一生的詩篇，這主題哀嘆人生的短暫，行經時間，渴望被上主紀念：「你叫他們如水冲去；他們如睡一覺。早晨如生長的草，早晨發芽生長，晚上割下枯乾。……願你堅立我們手所作的工；我們手所作的工，願你堅立。」」(詩九十5, 6, 17)

喬布斯。傳記作者華特。艾薩克森(Walter Isaacson)與喬布斯(Steve Job)作了超過四十次訪談，最後一次在他家中的後花園進行，是陽光普照的下午，當時喬布斯身體很不舒服，喬布斯把話題轉到宗教和死亡。當問及他是否相信死後有永生(afterlife)，是否相信有上帝時，他說：「五十五十。這是大奧秘，人永遠不知道，但我希望死不是生命的終結，我但願累積的智慧不會隨死亡歸於無有，可以永續。但他跟著說：但可能它真的像開關制，click一下，你就離開了；停頓一秒後他笑說：所以我們蘋果產品沒有開關制的。」

跟喬布斯不同，摩西知道上主會堅立他手所作的工，因為在那一天，摩西看見上主的火，沒有焚毀荊棘，本來遇風折枝，遇火成灰的荊棘，竟然絲毫無損。其實每個人都希望凍齡、逆齡，返老還童，希望不朽，希望永生。

5 朽壞的荊棘The Mortal Bush

但人生必要面對身體自然的朽壞， 李察。尼德姆(Richard Needham)令人深思的人生七步曲：spills(嬰孩吐奶), drills(少年運動), thrills(求偶興奮), bills(成年帳單), ills(老年多病), pills(藥不離身), and wills(立下遺囑)。

死亡的破壞。保羅田立克(Paul Tillich)在一篇名為「死亡的破壞」(Destruction of Death)的講章說：「死亡不單是著名古老比諭所說像較剪，把生命的線剪斷。死亡更像貫穿生命其中的一條線，編織進我們的存在，從開始到結束。」身體老化，凡軀朽壞，我們都要死去的事實，每一刻都影響著我們的身體和靈魂。

年輕財主。渴望永生，是生命不能承受的重。聖經記載一位富有的年輕人，公開在路上跑來跪在耶穌前面求問：「良善的夫子，我當作甚麼事才可以承受永生？」(可十17) 這人認為永生是可以作一些事來承受的；第二，承受表示永生是人死後的事情。耶穌回答：「為何你稱我是良善的？除了上主沒有一位是良善的。誠命你是曉得的：不可殺人，不可奸淫，不可偷盜，不可作假見証……。年輕財主答：這一切從少都遵守了。」（可十18-20）

讀出律法時，耶穌沒有提及另一塊法版：「除了我以外，你不可有別的神。」因為財主的神就是他的財富。耶穌說：「你還缺少一件，去變賣你所有的，分給窮人，就必有財寶在天上，你還要來跟從我。」永生不能承受，是藉悔改才得到的恩典；永生不是死後的事，跟隨基督就是永生。今天福音就解釋如何跟從耶穌。

6 為我喪掉生命Losing Life for Me

「若有人要跟從我，就當捨己，背起他的十字架來跟從我。因為凡要救自己生命的，必喪掉生命；凡為我喪掉生命的，必得著生命。人若賺得全世界，賠上自己的生命，有甚麼益處呢？人還能拿甚麼換生命呢？」(太十六24-26) ”[i]

點著的洋燭。人生像點著的洋燭，愈來愈短；過一天就賠上一天，喪掉一天。我們可以為基督喪掉這(一天)生命，也可以為自己喪掉這(一天)生命。凡要救自己生命的，必喪掉生命：凡為自己、不是為基督用這一生，就喪掉這一生，虛度這一生。但為基督過這一生，必得著這一生。

永生與不朽。聖經說永生，罕談不朽，因為祇有上主獨一不死，與他結連就是永生，這關係連死亡也不能間斷。對牙痛的人來說，永恆是可怕的。躺在床上全身癱瘓，靠管導餵養，不能說話，永恆更是夢魘。所以當人吃了禁果後，被趕出樂園，恐怕他們再吃生命樹的果子(創三22)，永遠活著，帶著罪永遠活著多痛苦。

格式化的生命。

朽壞死亡有它的功用。死亡為人生作了限制，就像電腦的「格式化」（Formating），沒有格式化的硬碟不能使用。[1]老師給學生作業也設定「死線」(Deadline)，沒有死線，學員失去用功的目標和動力。修讀學位也有完成學程的年限。不設年限的學程不能鼓勵學習，看不到終點，也失去衝過畢業終點的想像力。沒有終點，也失去過程；過程是起點和終點的連線。生命有終結，才迫使我們珍惜光陰，作出選擇，體會懊悔與得失，認識智慧和愚昧。生命的終點，是生命圓滿的彩帶，行經時間，完成上主交付的工作。保羅說：「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，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。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。」（提後四7）

今生很短。倪匡在一次聚會中說：「達摩面壁九年悟出道理，我在美國十年讀聖經，認識真諦：「今生很短，來生很長，不值得今生勞勞碌碌，要為來生打算。」

上星期有一天旁晚逛大圍新商場，看見將開業買衣服的店寫了宣傳口號：Life Is Too Short to Wear Boring Clothes (人生苦短，何必穿著沉悶的衣服呢？) 我在臉書即興寫了下：是的，除了披戴基督，世上所有衣飾皆沉悶，人生真的太短暫。

牟敦梅頓 (Thomas Merton）的一生，可說明除了披戴基督，始得滿足，其它衣飾如糠秕，看似金光華麗，經風一吹了無痕。他是一個備受愛戴，才華橫溢的詩人、政治評論家。世上的榮華、榮譽不能滿足他，心靈的空處惟上主始能填滿，他追求修道院獨處生活。他的自傳《七重山》(The Seven Storey Mountain) 自一九四八年出版以來即風行全球，譯成二十多種文字。《紐約時報》將之譽為二十世紀的《懺悔錄》。 此書帶動美國年輕一代的屬靈覺醒，尤其響往修道院生活。）他效法奧古斯丁的懺悔錄，作了壓卷的禱告：

【福哉獨處！】

我喜愛獨處唯一的原因——

在被造的東西中消失，

向它們死去，不知道它們，

因為它們提醒我離你多麼遠。

它們提醒我：

你和這些相距甚遠，

雖然你在其中。

你創造它們，它們因你而存在，它們把你遮蓋起來，

讓我看不見你。

我將獨自生活，離開它們。

福哉獨處！[2]

荊棘冠冕。耶穌憑甚麼要求我們跟隨他呢？請看太十六21：「從此，耶穌才指示門徒，他必須上耶路撒冷去，受長老、祭司長、文士許多的苦，並且被殺，第三日復活。」荊棘焚而不毀，因基督把荊棘將做成冠冕，戴在頭頂，走上十字架，第三天復活，帶給我們永生。

7 遠象的火The Visonary Fire

焚而不毀不是火與荊棘和平共存，互不相干，生活在平行的空間；乃火在荊棘中，荊棘在火中；像燒至火紅的鐵，鐵在火中，火在鐵中，被火滲透的荊棘，此刻成為照明的火把，滿有遠象的火把。

在荊棘焚而不毀的異象中，上主第一次稱以色列人為「我的百姓」。「我的百姓在埃及所受的困苦，我實在看見了他們受督工的轄制所發的哀聲，我也聽見了。我原知道他們的痛苦，我下來是要救他們脫離埃及人的手，領他們出了那地，到美好寬闊、流奶與蜜之地，就是到迦南人、赫人、亞摩利人、比利洗人、希未人、耶布斯人之地。……故此我要打發你去見法老，使你可以將我的百姓以色列人從埃及領出來。」(出三7-10)

進入迦南應許美地前，以色列人要在西乃山敬拜上主，與上主立約，領受律法。「如今你們若聽從我的話，遵守我的約，就要在萬民中作屬我的子民，因為全地都是我的。你們要歸我作祭司的國度，為聖潔的國民。」(出十九4-6)

很明顯，進迦南應許之地有宣教的使命，上主賜福給亞伯拉罕，目的是別人因他而得福，因此他們進入迦南先要在西乃山立約學習上主的律法。以色列人要成為火把，照亮迦南人，離開虛妄的偶像，轉向真神。

迦南人的宗教文化極其邪淫迷信，廟宇常駐男、女祭司，藉行淫進行宗教禮儀，獸交很普遍，又把兒童作祭牲獻祭。上主要清除這些罪惡，一方便保護選民不受異教影響信仰，另一方便把信仰傳給迦南人。

喇合就看到以色列上帝才是真實可靠的神。「耶和華你們上帝，本是上天下地的上帝……要救活我的父母、弟兄、姐妹、和一切屬他們的，拯救我們性命不死。」(書二11, 13) 喇合認識迦南宗教諸偶像的虛妄，以色列的上帝才是天地的主。

王爾德說：「我們都躺在陰溝裡，但有些人仰視晚上的星空。」喇合不單得救，而且成為耶穌的先祖，上主並不偏待人。

8 燃點靈火The Spiritual Fire

我們的本體也像朽壞的荊棘，遇風枝折，遇火成灰；但被聖靈的火陶造後，也能成為照亮這世界的火把。五旬節像火降在門徒頭上的聖靈，也降在我們的身上。今天書信羅十二9-11：「愛人不可虛假。惡要厭惡；善要親近。愛弟兄，要彼此親熱；恭敬人，要彼此推讓。殷勤，不可懶惰；要心裡火熱，常常服事主。

詩篇經課指出生命須經熬煉，向上主敞開：「耶和華啊，求你察看我，試驗我，熬煉我的肺腑心腸。因為你的慈愛常在我眼前，我也按你的真理而行。」(詩二十六2, 3)

受真理熬煉陶造的生命，漸漸成為照亮人的火把，照亮面對黑暗的人，這火把給人溫暖，伴隨著人看來卑微、被人忽視、被邊緣化的人。

在正教的信仰傳統，明天九月四日記念焚而不毀荊棘節慶，馬利亞就是焚而不毀的荊棘[3]。朽壞的身體被上主使用；聖靈感孕誕下聖嬰，仍保有其童貞。信徒也懷有基督，也能藉生命顯揚基督的香氣。

結論：我們本是朽壞的荊棘，但基督把我們戴在頭上，作為冠冕，走上十字架；聖靈在我們心中燃點，聖道陶造我們的生命，成為照亮他人的火把。為人的需要燃點生命，就是為耶穌喪掉生命，就必得著生命，經歷真正滿足的生命。

人若賺得全世界，賠上自己的生命，有甚麼益處呢？人還能拿甚麼換生命呢？人若賺得全世界，賠上自己的生命，有甚麼益處呢？人還能拿甚麼換生命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