講題：人算甚麼 What Is Man?
經文：詩篇8篇1至9節
講員：李均熊牧師
場合：香港中文大學崇基學院禮拜堂主日崇拜
日期：2024年10月6日
起：上主的威榮
今日啟應詩篇，是很多人喜愛的詩篇第八篇。但是詩篇第八篇的主旨是甚麼呢？詩人所探索的是甚麼題目呢？大部份研讀這詩的，都會被中間問句「人算甚麼，你竟顧念他？世人算什麼，你竟眷顧他？」吸引，不其然就會以為這詩定是講論人的存在價值，繼而大談存在的危機，存在主義等等，變得很哲學。接著第6-8節：「你派他管理你手所造的，使萬物，就是一切的牛羊，田野的獸，空中的鳥，海裏的魚，凡經行海道的，都服在他的腳下。」又不其然想現代人處於全球暖化，生態危機的困境中，轉而覺得這詩是講人對護理大地的責任，然候就開始討論人在自然生態環境中的角色和使命，變得很環保。但是這詩的主題真是環繞人的存在價值和環保角色嗎？
當我們細閱這詩是，不要忘記這是詩篇內的一首讚美詩，我們不要忽略開頭幾節對上主的讚頌。可以留意詩開首與結尾詩句是完全一樣的：「耶和華我們的主啊，你的名在全地何其美！」李思敬選用「威嚴」而不用「美」字，反映的可能就是這詩不是因為大自然的美麗而想到上主的「美」（可惜的是李思敬省去了「何其」那設問口吻，因為這個設問正好呼應中間「人算甚麼」的設問）。
詩人並不是向第三者陳述上主的威榮，而是向著上主「你」而發出。所以這詩並非一般的讚美詩。詩篇內的讚美詩一般都會有頌讚上主的邀請，而後內容必然帶著原因。用詩篇最短的一首讚美詩117篇作例子：「萬國啊，你們都當讚美耶和華！萬民哪，你們都當頌讚他！因為他向我們大施慈愛；耶和華的誠實存到永遠。你們要讚美耶和華！」傳統讚美詩編排必有的讚美的邀請和讚美的原因便顯而易見。所以詩篇第8篇並不是詩人觀星時見到滿天星星而有感而發，然後邀請人一同頌讚上主（這其實更似是啟蒙運動和浪漫主義的產物）。詩人是面向上主，因他所敬拜的上主無可比擬的偉大而用上天際萬像去作出比較。若是這樣，第２節出現的「孩童和吃奶的口中」去說出上主的威榮，其實是相當另人費解。可能詩人在比擬上主的威榮時，想到上主的能力並不是赤裸的權力，好像極權國家的領導，要人民透過洗腦或脅逼而要讚美國家一般。不，上主的威榮是可以透過小孩，甚至還在吃奶的嬰兒的口而傳頌。孩童與嬰兒的純真才是可以真實、毫不虛假的展現上主的威榮所在！
承：古代敬拜者的視角
要明白詩篇8篇的主旨，或許讓先我們心神穿越回到古代，投入一位進入聖殿敬拜的古以色列人，他的思想和視野是如何的，才有可能明白詩篇８篇的境界。
作為古代敬拜上主的人，一定不會關注甚麼人的存在價值或環保議題。古人生活在窮山惡水的環境中，大自然並不是一件賞心樂事，在假日郊遊享受的地方（「唔係講玩」）。現代人以為大自然是美麗安舒的地方，這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有直接接觸大自然。我們今日城巿人所接觸的，極其量只能算是「郊外」，是一處被城巿化下仍被保留的「郊野公園」（有政客還說要用郊野公園土地興建樓宇）。真正的野外，是不適而人居住的地方。若你沒有足夠的裝備，在「大自然」下你可能二、三天便吃不消了。古語有云：「天地不仁，以萬物為芻狗」芻狗即用草紮成的狗，用來祭祀焚燒，故此在凶險的大自然底下，人又怎會有價值（雖然中國這句古語其實是指眾生皆平等）？在聖經出現「某某算甚麼」的意思，通常就是某某其實沒有甚麼價值（例如王下8:13當以利沙說哈薛要作亞蘭王時，哈薛便說：「你僕人算什麼，不過是一條狗……」）。詩篇這一個反問，不是問「人是甚麼」（What is Man），而是人「算得上」甚麼（What does a person “count”?），人真是一文不值worthless 。作為古以色列人，面向自然穹蒼，其實不會如嬌生慣養的現代人，想到的並不是上主的「美麗」，而是凶險的大自然乃是臣服於威嚴的上主，因為那是由上主創造，祂說有就有的世界，是祂「指頭」的玩物。但就是這個反差，更顯這詩頌讚的這個上主的獨特性。「人算甚麼，你竟派他治理你手的作為！」
在加上古人活在一個多神宗教的文化中，詩人正是要透過宣告自己所敬拜的獨一真神的與眾不同，所以才有詩篇８篇的內容。詩中開始講到上主的敵人，那會是誰呢？熟識周遭神話的古代人，可能正在想其他神明都有一個宿敵nemesis，都要戰勝別個勢力才可宣稱對宇宙的王權，例如位於北敘利亞的古烏加列Ugarit文明的神話中，風暴之神「巴力」Baal 因要掌控天庭，就要戰勝海洋邪神「閻王」Yamｍ。但詩篇８篇的上主，並沒有與之匹敵的勢力。上主的能力，能「消滅仇敵還擊」（見李思敬翻譯），換句話說就算上主有敵人，這個敵人就根本連還擊的機會也沒有！
這個熟識古代神話的詩人，可能也同時想到這些神話是如何描寫人的「沒有」價值。古代的神話，大都是寫成「人」在神明面前只是奴隸，其價值只在為神明服務，按時提供祭品。在古代沒有民主，人民只能服從在上掌權的君王，他們對神明的觀念，就是一個絕對的君上，所有臣下都是他的奴僕，如君主的神明有絕對生殺之權，人只能仰望君主或神明的施恩。古代巴比倫的神話Atra-Hasis中，人，只是因為一些低等的神明不願服侍高級的神明，從而造出來的奴隸。最後統粹因為這些作為奴隸的人太嘈吵，所以神明就降下洪水去消滅他們！
轉：王權代理人
好了，若你今日進入一個古代敬拜者的心靈，他所身處的文化環境，只會告訢你在充滿凶險勢力的宇宙中，「人」是沒有價值的，神明只會當人是奴隸，大自然充滿災禍凶險，生活在世只是在逆境中求生存。不過，你卻又不是一般的古代人，因為你敬拜的是耶和華上主，以色列的神，獨一真主，無可比擬，不單沒有其他勢力可以威脅祂，祂更順服了凶惡的大地，只需用指頭便安排了顯示人命運的天像，更令你驚訝的，就是毫無價值的人，祂竟然會記念，會眷顧，「你又使他僅次於神明（很多譯本將之譯為天使，但在古人眼中，可能神明才是比較的對像），卻以榮耀尊貴為他冠冕」，若上主係君上，我們不單不是臣僕，我們被加以皇室「冠冕」，並且上主還派我們去治理祂所臣服的大地萬物！你來到以色列的聖殿，並不是單單讚美這一個威榮的上主，你其實在宣告耶和華上主，我們的主，是獨一至高，無可比擬的上帝，但作為敬拜祂的子民，也會是與眾不同，是皇家子弟，能協助至高神治理祂的國度！
合：回到現在
今日和古代世界已經大大不同。今人的世界宇宙觀也和昔日古人完全不一樣。因為歷史的發展，文藝復興、宗教改革、啟蒙運動、以至工業革命，可能也因為基督教對西方文明的影響，人對自然的觀感與才有今日的改變。
今日我們不用再面對窮山惡水，能在相對安全的環境生活，能夠發揮和欣賞人的價值，從歷史的角度看，是因為基督教的價值改變了人們對世界和人生的想法。人生而有價值，平等和自由，我們又會改造環境讓它更適宜人類居住，可以說都是基督教文明所帶來的發展。但我們卻慢慢忘記我們對這個宇宙的敬畏，也慢慢忘記了我們所敬拜的上主的獨特和無可比擬！詩篇8篇的主旨並不是天象，人類或受造界，這些都是映襯上主的威榮。詩篇８篇的主旨，是在再困難重重的人生中有順服宇宙百物和危險勢力，那有能力的「上主，我們的主」。
不過，無論古代或現今，我相信讀這篇詩的人都會體會到，經文展示的不單是一位在危險困難的環境中，展現威榮能力而獨特的神，更加是祂與人的獨特關係，使我們驚異。古代一般的宗教文化將人置於一個被神明奴役的身份，故此詩篇第８篇獨排眾議，告訢我們，我們所敬拜的獨一威榮的上主，不單順興宇宙百物，更視我們為治理大地的伙伴partner，祂在世的代理agent。今日我們身處的危險環境可能不再是窮山惡水，但今日我們或許要居安思危，也要留心身處「世界」其實仍然危險，但更要注目我們所信仰的耶穌基督，因著祂復活的能力為我們帶來平安。今日我們又會否令我們獨排眾議，活出上帝兒子的獨特身份，並領受與上主同工的召命呢？
